搞定5500万美元融资 这家公司要靠自动驾驶扼杀马路杀手
摘要 午夜的高速公路是大货车的天下。刺眼的远光灯和轰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夜色里撕裂交错。连夜赶路的司机许进熬红了眼,一口气喝掉整瓶咖啡,脸上露出喝完中药一样的表情。货主放出狠话,明天上午9点前一定要送到,否则别想卸车。他算了一下时间,除了通宵赶路之外没有任何选择。危险不言而喻,高速上到处都是困倦的司机。位于中
午夜的高速公路是大货车的天下。刺眼的远光灯和轰隆的发动机声音在夜色里撕裂交错。
连夜赶路的司机许进熬红了眼,一口气喝掉整瓶咖啡,脸上露出喝完中药一样的表情。货主放出狠话,明天上午9点前一定要送到,否则别想卸车。他算了一下时间,除了通宵赶路之外没有任何选择。
危险不言而喻,高速上到处都是困倦的司机。位于中间车道的前车眼看着一点点开始压线行驶,“肯定是打瞌睡了”。闪灯、鸣笛、加速,超车的瞬间一个打着哈欠的中年人转过头来。
如果遇到意外情况,刹车都来不及。一辆满载的时速80公里/时的卡车,紧急制动距离高达100多米。
不久前,当听到《中国企业家》记者希望可以跟车体验采访时,许进欲言又止。僵持片刻,他掐灭烟,一脸严肃地问,“你属什么的,看看咱俩属相合不合?还有你买保险了吗,大车太危险了。”
资料显示,2016年全国共发生货车责任道路交通事故5.04万起,造成2.5万人死亡,分别占汽车责任事故总量的30.5%、48.23%。但全国货车保有量占汽车总量的比例不到13%,货车因此被称为“马路杀手”,货运司机也成为了高危职业。在保险公司的投保名单,营业用货运司机、油罐车司机等被列为第六类高危职业,危险级别最高,不少保险公司甚至直接拒绝为货车司机承保。
可是中国的1500万辆道路货运车辆和3000万卡车司机并不能停下来,他们承担着全国76%的货运量和33%的货物周转量。离开他们,经济运转也会面临停滞。
变化正出现在河北唐山曹妃甸的唐曹高速上。在这里,一辆L4级别(SAE标准,共分5级,L4为高度自动化)自动驾驶大卡车正在进行路测,2017年它已经在曹妃甸完成了超过一万公里的真实环境路测里程,并完成数百万公里的仿真环境测试。
这家专注于做自动驾驶卡车的公司名叫图森未来,根据其计划,2018年图森将在中国和美国共投入50辆卡车,在一年内跑出300万英里(约合480万公里)路测里程。2019年,图森将“实打实地”实现商业化落地,相比较不少自动驾驶公司宣布的2020~2021年至少要早出一年。
作为图森未来的CEO,陈默卯足了劲儿想要成为自动驾驶卡车商业化落地的第一家。
“做到全世界第一个自动驾驶商业化项目,是可以在历史里、起码是科技史里去写一笔的。”陈默把手中只吸了几口的香烟,用力按灭在塞满半支烟的烟灰缸里。他说话的方式短促而直接,回答问题言简意赅,像是一个从战场回来又着急返回前线的将军。
除了图森,这条赛道上也不乏其他参与者的身影。
1月22日,有媒体曝出阿里巴巴旗下菜鸟网络已开始大规模布局自动驾驶卡车,且已经开始相关测试,或将很快落地。国内外其他竞争者还包括百度、一汽解放、福田汽车(600166,诊股)以及Waymo、Otto等公司。
“快”成为陈默与图森的当务之急,为此融资过程也被加速,“哪怕价格低一点,就是要快。”
2017年11月21日,图森未来宣布完成由复合资本领投,新浪、治平资本跟投的C轮5500万美元融资,估值达到4.5亿美元。据悉,这轮投资在一个月内就基本搞定。
面对政府部门和媒体时,陈默也常常会提起自动驾驶落地后,货车交通事故和死亡人数都会大幅下降,以此来证明图森的事业具有很高的社会价值。但从公司角度,他希望尽快让自动驾驶商业化落地,“赶紧先赚钱”。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跟人工智能在其他行业的应用不同,自动驾驶的商业化因为跟生命安全高度相关,对技术成熟度也提出了更高要求。因此,成为第一家商业化的自动驾驶公司会笼罩独一无二的光环,但也意味着更大风险。图森未来能在速度和稳定性之间保持好平衡吗?
转型
从2016年初团队决定转型做自动驾驶卡车开始,“快”、“首个商业化落地”便一直是陈默口中的关键词。
“赚钱”是他非常看重的。这多少与他之前的创业经历有关,从2004年开始创业,陈默先后创办了楼宇广告公司、汽车O2O交易平台、游戏公司,几乎都是可以马上变现的业务。
2014年,他的游戏公司出售后不久,老股东新浪找了过来,希望拥有广告和互联网经验的陈默可以加入一家人工智能广告公司。
这家公司由侯晓迪(现为图森未来联合创始人兼CTO)等人联合创办,其核心业务就是互联网广告精准营销,用户在新浪微博上传一张有汽车的图片,他们就可以通过计算机视觉识别出车的品牌、型号,从而为其推送更加精准的广告。
但做了一年多后,团队越来越感觉到这项业务的天花板,即便识别率不错,但市场和公司成长缺乏了一些想象空间。“这个方向上当时市场也有太多团队。”新浪投资总监谢宁说。
2015年底,陈默、侯晓迪等核心团队开始谋划转型,不久之后他们就确定了自动驾驶卡车的方向。2016年3月,图森全面转型。
在图森团队看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市场。陈默经常会对媒体算起一笔账,中国3000万货运司机,其中图森锁定的干线运输有1600万名司机,每个人每年的成本按照12万计算,这也将是一个近2万亿的市场,更何况这个领域每年还能救出2.5万条生命。
此时恰逢AlphaGo战胜李世石,一批自动驾驶公司陆续诞生,人工智能人才的身价不断上涨,为了找人、买车,图森账上的现金迅速减少,“当时我就想着这个不能搂着花钱。”陈默回忆道,“所以到B轮之前,钱一下子烧光了。”
当时图森的上一轮5000万元融资还是完成于2015年9月未转型时,转型后花钱的速度远超上一个项目,陈默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
但当时最大的问题在于,图森面对投资人时只有一个PPT和几个简单demo,尽管有加州理工大学博士侯晓迪担任CTO、香港科技大学博士王乃岩出任首席科学家、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博士担当COO,但对于许多对技术了解并不深的投资人而言,他们对于图森做自动驾驶的技术储备依然有些质疑,“你说你们技术牛,牛在哪儿呢?”
陈默找到谢宁,“咱们怎么能证明呢?”
谢宁给出了一个主意,“你去看看有谁说自己很牛,你就按他们的方法做的更好。”
陈默回去翻资料,看到一家互联网巨头说自己自动驾驶多牛时,引用的例子是他们在自动驾驶算法公开排行榜KITTI上拿到过冠军,陈默和团队决定也这么干。
一个半月后,图森在KITTI和Cityscapes评测数据集上均获得世界第一。
在投资人面前证明自己之后,陈默就和团队把所有精力放在推进自动驾驶上。
陈默不愿意在融资上浪费太多时间,行动要快是他选择投资方的标准,他也不太愿意去见太多的新投资方,“给他们总得做demo,他们总得做尽调,肯定会耗费我和团队的时间。用三个月时间搞融资,还不如找一家。哪怕价格低一点,一个月搞定。剩下两个月时间买车搞测试对我来讲更关键。”他猛吸一口烟,“我现在要的就是快。”
整合
新投资人的到来会带来更多支持,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B轮跟投进来的英伟达。
获得投资之前,图森就与英伟达一直保持密切联系,同时也是英伟达Inception Program(创始项目)中最早的一批成员。
2017年春节前后,英伟达前来拜访,图森透露了他们正在B轮融资的想法,英伟达的投资团队马上跟进,尽调两三个月后,英伟达以资源+资金的方式投资图森,占股3%。
英伟达随后就为图森送来了抢手的硬件,如Drive PX2,当时这款自动驾驶开发平台国内公司加起来不到十台。更重要的是,英伟达的投资背书为图森整合上下游提供了不小帮助。
不过,想要与国内为数不多的卡车制造商实现合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陈默通过介绍,直接找到了陕汽董事长。
“您信不信十年之后,有50%的卡车都是无人化的?”陈默问道。得到肯定的回复后,陈默说:“那我们现在就开始一起做吧。”
图森如愿获得了与陕汽合作的机会,陕汽组织了一个20~50人的团队,为图森提供硬件支持,而图森则专注于自动驾驶软件层面的研发。
通过陕汽,图森还拿到了博世与威伯科的工程协议。之后又谈下来美国汽车制造商彼得比尔特、摄像头制造商索尼、激光雷达厂商速腾聚创等上游合作伙伴。由此,图森的商业模式――成为自动驾驶卡车运营商――具备了落地的基本条件。
在整个中国物流运输市场,目前存在着这样一个大的产业链条:汽车零部件供应商向汽车厂商提供零部件,由车厂集成出一台台卡车,卖给汽车运输公司或者个体司机,货主再通过线上线下的物流信息平台联系到这些车主,将货物委托运输。
图森要做的,是物流公司或运输公司想要买图森的自动驾驶卡车时,图森向合作伙伴陕汽进行定制,安装上自动驾驶系统,交给这些公司去运营。自动驾驶软件不是一锤子买卖,后续还有不断迭代升级的过程。因此,图森赚到的不仅仅是定制系统的钱,未来收入还包括软件运营服务费和车辆运营服务费。
在陈默看来,这个重新塑造的链条里,图森扮演了一个盈利想象空间更大的角色,而不是汽车零部件供应商。
陈默一开始就觉得做零部件供应商的思路走不通,首先是传统链条上各个环节,都不愿意承担自动驾驶可能带来的巨大风险。更重要的是,想要进入汽车厂商的零部件供应链本身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最少也要路测上两三年,三四年都有可能。”这与陈默快速落地商业化的想法不太兼容。
但图森也要承担这一疯狂想法背后的风险――如果卡车因自动驾驶技术出现问题导致事故,责任由图森来承担。
如何不断完善技术方案,是图森团队仍在摸索的。
最开始图森的选择是由司机开到高速公路上,进入高速后转为自动驾驶,等到下高速时再由司机接手,这样可以把司机的数量由原来的两人减少到一个人。
这也是为了尽快实现落地采取的措施。在自动驾驶中,园区公路、高速公路等被称为结构化道路,区域封闭、行人较少,是最容易落地的场景之一。而一旦下了高速进入城市道路,就要面对不守交通规则的车辆和行人,技术的复杂性会大大增加。
2017年上半年,有投资人对这个想法提出了挑战,“车上有一个人睡觉和没人有什么区别?下高速到货站这么短的距离,如果也能提供自动驾驶解决方案,可以替客户省很多钱。”之后图森就尝试把上下高速这一段路也纳入考量。
在传感器的使用方面,图森也在考虑做出调整。在自动驾驶领域,激光雷达、摄像头、毫米波雷达、超声波雷达等多传感器融合是主流声音,但一直以来致命的问题是激光雷达价格居高不下,128线激光雷达此前甚至高达10万美元一台,这对于致力于把整个自动驾驶系统价格控制在5万元以内的图森而言太过昂贵。
但就在不久前,供应商告诉陈默,他们两年后会将一套包括三四个激光雷达的组合降低至4000元人民币,图森于是也开始测试激光雷达。
眼下图森也找到了一个更易于落地的场景,那就是港口内的货物运输。这个场景里的线路也比较固定,货物也都是标准的集装箱,这将成为图森商业化第一个落地之处。
急行军
视线移至美国加利福尼亚,2017年6月的8号州际高速公路,戈壁沙漠与低矮稀疏的灌木此起彼伏,此时最高气温已经高达40多度,在升腾的热气中,一辆车身布满了摄像头和其他传感器的林肯MKZ轿车向前疾驰。
侯晓迪和同事坐在车里,紧盯着路面情况和车内设备运作的状态。他们计划进行从位于加州的图森未来实验室到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一场长达400英里的自动驾驶汽车测试。图森专注做卡车自动驾驶,但加州只允许乘用车进行测试,图森不得不用轿车来做算法验证。
从2016年3月决定做自动驾驶卡车起,图森就把目标放在了快速商业化落地,这让他们在产品化上比别人早走一步的同时,也让负责技术的侯晓迪比别人更早体验到产品化的压力。
“自动驾驶实际上是一个非常大的摊子。”侯晓迪说。在他看来自动驾驶可以分为算法层、系统层和硬件层三大块,光是算法层就包括了感知、定位、决策、控制等几大模块,而公众关注和讨论最激烈的激光雷达、视觉识别还只是感知中的一个部分。
系统层涉及保证系统如何实时、稳健运行,而在硬件层,如何让所有零部件达到车规级也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三大块每块又分出来五六个小块,这就是3大关、15个小关。”
即便一步步过了关,也总会在路测时遇到奇奇怪怪的情况。比如经过隧道时GPS没有信号;沙漠高温造成仪器高热,“后备箱里的电脑最高温度能上90度”;还有一些好笑的小问题,比方在高速公路上,乱飞的虫子砸到摄像头上会出现一滩虫子的尸体,视觉感知就会被干扰。
“你只有一次跑完上百英里的长途,才能够体验到产品化是一个什么方向。”侯晓迪说。
除了产品化,招人也是自动驾驶创业公司面临的普遍难题,图森也不例外。
侯晓迪经常跟一些不错的朋友聊起要不要加入图森,但很多时候会被拒绝,有人不想离开定居的地方,有人拿到了别家的offer不好推脱。每每如此,侯晓迪就会伤心很久,“就像大风歌里面那句,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陈默也需要经常出马去挖人,为了挖到早稻田大学博士、现任自动驾驶研发总监吴楠,陈默飞了日本好几趟,最终才说服吴楠加入。
2017年6月,为了方便周边高校学生实习,图森专门在中关村(000931,诊股)开设了一个办公室,提前布局毕业生资源。
然而竞争却绝不仅仅是人才。2016年11月,百度和一汽解放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推动商用车智能化,几乎同一时间,百度智能汽车事业部(L3级别)与福田汽车上海发布了一款无人卡车,中国重汽(000951,诊股)等公司也在加紧研发。
而在全球范围内,被Uber收购的Otto、谷歌旗下的Waymo以及特斯拉、戴姆勒、沃尔沃都在研发自动驾驶卡车。
为了加快落地的脚步,陈默计划在2018年下半年开始新一轮融资。不久前的C轮融资完成后,阿里巴巴旗下菜鸟网络、物流商、汽车主机厂还有港口等纷纷找了过来。“新一轮融资我们会选择战略投资者。”谢宁说。
但在此之前,图森计划先把300万英里路测跑完。按照时间表,2019年第一季度要实现1000台车的商业化落地,陈默停顿了一下,“有可能是第三季度,我会打出一个量。但2019年结束的时候,我们会把第一个1000台部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