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茶道|桥水创始人达利欧:亲历三次破产所带来的财富
摘要 雷·达里奥,美国对冲基金教父,被称为“投资界的乔布斯”,他一直都是华尔街的传奇人物。但一路走到那个位置,一定不是简单的一蹴而就,而是见证或亲历的人生的跌宕,才有资格获得世间的财富。1979年,感恩节前不久,我在达拉斯的石油俱乐部与邦克·亨特会面,当时他是全球第一富翁。几年之前,我的一位客户和朋友,在
雷·达里奥,美国对冲基金教父,被称为“投资界的乔布斯”,他一直都是华尔街的传奇人物。但一路走到那个位置,一定不是简单的一蹴而就,而是见证或亲历的人生的跌宕,才有资格获得世间的财富。
1979年,感恩节前不久,我在达拉斯的石油俱乐部与邦克·亨特会面,当时他是全球第一富翁。几年之前,我的一位客户和朋友,在石油和牲畜方面生意做得很大的得州人巴德·迪拉德介绍了我们认识。我经常与邦克讨论经济和市场问题,尤其是通胀。
就在我们这次会面几周之前,伊朗武装人员攻击了美国驻德黑兰大使馆,将52名美国人扣为人质。当时美国人排很长的队购买天然气,市场波动剧烈。
和我差不多,邦克也看到了债务危机和通胀风险。在之前的几年里,他一直想把自己的财富从纸币上转移,于是他一直在购买大宗商品,尤其是白银。他最初是以约1.29美元一盎司的价格买入白银以对冲通胀风险。随着通胀率和银价上升,他不断买入白银,直到他已基本接近白银市场的顶点。
美国石油豪门亨特兄弟投机大豆、白银期货牟取暴利,曾引发市场剧烈波动
那时,白银的交易价格约为10美元。我告诉他,我觉得可能是时候退出了,因为美联储已采取更保守的态度,准备将短期利率提高到长期利率之上(这种情况又名为“收益率曲线倒挂”)。每当发生这种情况时,对冲通胀的资产价格都会下跌,经济都会下滑。但邦克当时在做石油交易,而他接触的中东石油生产商仍然担忧美元贬值。他们告诉邦克,他们也将买入白银,作为对冲通胀的资产,于是邦克在对银价会继续上升的预期中继续买入白银。我则退出了。
到1980年年初,银价已上涨到接近50美元,一直都是富翁的邦克更是富得流油。虽然在银价上涨到10美元的过程中,我曾赚了很多钱,但我还是后悔自己错过了向50美元狂奔的银价。至少,通过退出,我确保了自己没有赔。
在每个投资者的职业生涯中,都有焦虑的时刻,你对未来的期待与真正发生的情况不符,你不知道自己面临的是巨大的机会还是灾难性的错误。因为我有很强的“看对但及早收手”的倾向,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这样做是对的。这种做法的确是对的,但错过了40美元的银价涨幅,对我而言是不可原谅的。
最终在1980年3月,银价的暴跌开始了,一直跌到11美元以下。这给邦克造成了毁灭性打击,在他破产的同时,几乎整个美国经济也下滑了。我很宽慰自己提前退出了白银市场,但看到全球首富(也是一个我惺惺相惜的人)破产实在是一件令人心碎的事。但与即将到来的事情相比,这不算什么。
1982年8月,墨西哥对其债务违约。那时,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很多其他国家也会步其后尘。这件事非同小可,因为美国银行正在向像墨西哥一样高风险的其他国家提供贷款,总额约为其资本金总和的250%。美国的商业贷款活动逐渐陷于停顿。
因为我是少数预见到这一情况的人,我开始得到很多关注。在公开场合,我自信地宣称,我们正在走向一场萧条,并解释了原因。
在墨西哥违约之后,作为对经济崩溃和债务违约的回应,美联储增加了货币供给。这使得股市出现了创纪录的涨幅。我将这一现象解读为市场对美联储行动的条件反射式反应。毕竟,在1929年,股市上涨15%之后,就出现了史上最大规模的崩盘。
1982年10月,我在一份备忘录中写下了我对事态的诊断。我认为,美联储的努力失效,经济走向崩溃的概率是75%;美联储的行动一开始成功刺激经济,但最终仍然失败的概率是20%;美联储提供了足够的刺激来挽救经济,但最终触发恶性通胀的概率是5%。
为了通过对冲规避最不利的可能性,我开始买入黄金和国债期货,作为对欧洲美元的对冲,这是一种押注于信贷问题加剧的风险控制方式。
但我大错特错了。在经历了一段延迟期后,美国经济对美联储的努力做出了回应,以一种无通胀的方式复兴。换言之,在通胀率下降的同时经济增长加速。股市开始了一轮大牛市。在接下来的18年里,美国经济经历了一段史上最繁荣的无通胀增长时期。
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最终,我找到了原因。随着资金大举撤出那些借债国,回流美国,一切都改变了。这使美元升值,给美国经济造成了通缩压力,从而使美联储可以在不加剧通胀的情况下降息。这驱动了一场经济繁荣。
银行得到了保护,一是因为美联储借给它们现金,二是因为债权国委员会以及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国际清算银行等国际金融重整机构做出了安排,使债务国能够以举借新债的方式履行还债义务。这相当于所有人都可以假定一切良好,然后在许多年的时间里逐渐把那些不良债务减记。
犯下如此大的错误,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是极具羞辱性的,也让我几乎失去了我在桥水创造的一切。我发现之前的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笨蛋,顽固地坚信一个大错特错的观点。
这就是我从业8年之后的情况,毫无成就可言。尽管我对的时候比错的时候多得多,但我还是一下子回到了原点。
那段时间,我损失的钱太多了,以致我付不起与我共事的人们的工资了。我不得不让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于是桥水只剩下了一名职员——我自己。失去我如此关心的人,我为自己而工作的梦想差一点就要毁掉,这对我来说都是毁灭性的。为了实现收支平衡,我甚至不得不向我父亲借了4000美元,直到我卖掉了第二辆车。
在我一败涂地后,我几乎破产,甚至筹不到足够的钱买一张飞机票去得克萨斯州拜访一个潜在客户,尽管我可能从中赚到的服务费是票价的很多倍。于是我没有成行。
不过,我逐渐培养新客户,赚到收入,并组建了一支新团队。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的顺境大幅增多,而我的逆境既是可以容忍的,又是具有教育意义的。我从来不认为我所做的是建立(或者重新建立)一家公司,我只是想争取得到玩我的投资游戏所需要的东西。
到1983年年底,桥水共有6名职员。截至那时,我没有做任何营销。我们得到的业务都源于口碑,以及阅读我的《每日观察》、看到我在公开场合出现的人。
那时,我们的业务包括三个主要领域:付费咨询服务、管理企业风险从而获得奖励费,以及出售打包研究服务。我们与各种存在市场风险敞口的企业、金融机构、政府机构合作,如银行、多元化国际企业、大宗商品生产商、食品生产商、公用事业机构等。例如,如果一家在不同国家运营的跨国公司面临外汇风险敞口,我们会设计一项计划帮助它应对这些风险。
因混淆了经营和投机,澳洲富豪之一的艾伦·邦德被迫宣布破产
艾伦·邦德是我们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服务过的一个客户。他是一个大胆的企业家,是澳大利亚最富有的人之一。作为一个靠自己努力成功的人,邦德成为第一个在美洲杯帆船赛上夺冠的非美国人,当时该赛事已有132年的历史。他因此成名。
像邦克·亨特一样,邦德最终押下了错误的赌注,被迫宣布破产。在他和他的团队取得成功的过程中,我向他们提供建议,在他倒下的过程中,我也一直伴随,因此我近距离目睹了这场悲剧的发生过程。邦德的情况是一个经典案例:混淆了经营和投机,而选择对冲的时机又太晚。
邦德借入美元购买资产,如澳大利亚的酿酒厂。他这么做是因为美国的利率低于澳大利亚的利率。尽管他没有意识到,但其实他是在赌最终用来还债的美元不会升值。20世纪80年代中期,美元真的对澳元升值了,而邦德从啤酒销售中赚得的澳元收入不足以偿还他的债务,于是他的团队请我提供咨询意见。
我计算了在进行外汇对冲的情况下邦德公司的财务状况将会如何,发现这么做的结果肯定是毁灭性的亏损,所以我建议他们等待。当澳元汇率上涨时,我建议他们开始做对冲,但他们没有做,因为他们相信自己面临的汇率问题已经消失了。
不久之后,澳元汇率急剧下跌到新低,他们又请求我参加一场紧急会议。但这时几乎不管他们怎么做,结果都将是毁灭性的亏损,所以他们再次什么也不做,而这一次澳元汇率没有再上涨。目睹世界上最富有、最有成就的人之一失去了一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通过市场交易赚钱是很困难的。
对此,才华横溢的交易者和投资家伯纳德·巴鲁克形象地说道:“如果你已经做好准备放弃一切其他东西,像医科学生研究解剖一样仔细地研究市场的整个历史和背景,并研究所有主要上市公司——如果你能做到上述的一切,同时你还拥有赌博者的镇定、洞察者的第六感和狮子的勇气,你才有可能抓住一丝机会。”
1987年10月19日,黑色星期一,全球股市暴跌狂潮引发民众恐慌
回头来看,导致我崩盘的那些错误明显得令人难堪。
第一,我离谱地过度自信,并放纵自己被情绪左右。我(再次)学到,无论我知道多少东西,无论我多么勤奋,我都不能自信地做出绝对的断言,直到今天,我都为当初的自以为是感到震惊和难堪。
第二,我再次领会到了研究历史的价值。归根结底,当时发生的不过是“旧事重演”。我当时应该意识到,以一国货币计价的债务,可以在该国政府的帮助下被成功重组,通胀和通缩能够互相对冲。
第三,这些事件提醒我,把握市场的时机是多么困难。我对市场平衡水平的长期估计并不是足够可靠的押注对象。从我下注到我的估计变成现实(如果真的会发生的话),其间会发生太多事情。
凝视着这些失败,我明白了,如果我不想带着再次遭遇重大挫折的高概率继续前行的话,我就必须客观地看待自己,并做出改变。我在追求自己的目标时总会表现出一种天然的进攻性,我要学习一种更好的方式来处理这种进攻性,这可以成为我改变的出发点。
我清楚地看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最好方式是找到其他的独立思考者,他们与我肩负共同的使命,但对问题的看法与我不同。通过以一种经过深思熟虑的辩论方式与他们交流,我就能理解他们的推理,并让他们对我的推理进行压力测试。我们都可以通过这种方式降低自己犯错的可能性。
换言之,我的目标只是让自己正确。我并不关心正确的答案是不是来源于我,所以我学会了让自己保持极度开明的心态,允许其他人指出我可能疏忽的东西。我发现,我能够成功的唯一途径将是:
1.找到与我观点不同的最聪明的人,以便自己能够努力理解他们的推理。
2.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不能有明确的意见,不急于下结论。
3.逐步归纳永恒和普适的原则,对其进行测试,将其系统化。
4.通过平衡风险来保持较大的回报,并降低下行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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