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险手续费及佣金雾里看花 “中间环节”成了糊涂账

　　高额业务管理费背后，隐匿着各种违规手续费和佣金支出。

　　证券时报记者统计了27家财险公司2019年手续费及佣金支出和管理费支出情况，这些公司占据市场90%以上份额，涵盖了大、中、小型等各类财险公司；同时，记者通过采访多位财险行业人士，试图还原车险手续费、佣金的腾挪路径。

　　业务管理费占比近30%

　　证券时报记者统计数据显示，所统计财险公司业务及管理费为2393亿元，在已赚保费中的占比均值为29.88%。占据市场七成以上份额的3家大型财险公司业务及管理费占比位于20%-27%区间，大部分公司为25%-40%区间。最低值为21%，最高值为68%。统计还显示，27家财险公司2019年支付手续费及佣金1571亿元，在所统计财险公司已赚保费中的占比均值为20.66%。

　　财险公司成本在财务报表里主要分成三块，一是赔付成本，二是业务获取成本（即手续费及佣金支出），三是一般管理成本。业务及管理费主要涵盖除手续费及佣金之外的管理成本，包括职工薪酬、职场租金、广告及业务宣传费、业务招待费等。手续费主要包括向保险中介机构和个人代理人（营销员）支付的所有费用，包括手续费、服务费、推广费、薪酬等。

　　上述数据意味着财险行业每获取100元保费，平均就有近30元花费在管理成本之上，超过20元用于支付手续费和佣金。

　　“理论上，保险公司的后线运营管理成本不应该这么高，除非体量特别小。国际上，特别大的公司一般在10%以下，中小公司可能10%出头，体量特别小才会超过20%。“一位资深财险精算负责人告诉记者，也许个别公司特定时间会高一些，但是整个行业如此高的业务管理费的确值得深思。

　　“真实的管理费率应该达不到这么高。其实问题不在管理费上，而是手续费及佣金支出科目有很大的‘水分’。”多位财险业资深人士不约而同表示，即便剔除交强险4%的手续费率和手续费率较低的非车险业务，车险真实的手续费和佣金支出仍远高于数据所示。

　　据了解，去年由于严监管带来市场理性增强，商业车险手续费和佣金支出有所遏制，但在一些赔付率较低的城市，商业车险的手续费率仍然是40%以上。今年一季度由于疫情带来车险赔付率降低，一些地方的商业车险佣金一度超过了50%。

　　大账之外还有小账

　　“手续费及佣金支出不仅在‘手续费及佣金’科目，还可以在其他业务成本、业务及管理费，甚至在赔付支出等类目中，广告费、推广费、服务费都可能有手续费及佣金的身影。”一位长期从事财险精算的资深人士告诉记者，这些支出往往是通过特别方式处理过。

　　证券时报记者从业内人士处了解到手续费和佣金腾挪的部分路径是：

　　第一种是走业务和管理费通道。保险公司通过虚列其他费用套取手续费，变相突破报批手续费率水平，公司通过虚列宣传费、劳务费、咨询费等费用科目来套取手续费的方式比较普遍。例如，对车主给予或者承诺给予保险合同约定以外的利益，变相突破报批费率水平，通过代理人或业务员返还现金。

　　在前几年网络营销兴起之时，保险公司曾大量通过支付技术服务费腾挪手续费及佣金支出，近年来随着监管严查，这种腾挪方式已经大幅减少。

　　还有保险公司通过理赔查勘渠道腾挪手续费及佣金支出。例如，保险公司聘请公估公司进行查勘估损，如果约定打包查勘费用是7亿元，有的保险公司可能支出10亿元，其余3亿元用于转道支付手续费和佣金，公估公司从中抽取一定的中间费用。有的公司向中介机构承诺支付高于报批水平的手续费率，但不及时入账；也有的保险公司干脆虚构保险中介业务套取费用。

　　第二种是走理赔费用。例如，出险车辆的一次修理费用本来应该是600元，有的保险公司会给合作的4S店支付1000元的理赔费用，多余的400元便是默认支付给4S店的“小账”。

　　举个例子，罗女士车辆在路上与其他车出现擦碰，罗女士全责，去保险公司指定的4S店修理后，罗女士对比汽修厂报价发现，4S店的维修价格要比汽修厂贵1倍。

　　普华永道统计显示，2020年第一季度监管对140家保险机构罚款金额累计高达5871.76万元。财产险公司罚单数量和金额均为最高，罚单数量达到202张，占比42.98%；罚单金额4405.49万元，占比60.73%。去年一季度，银保监局曾对24家保险公司分支机构停止商业车险条款和费率，主要问题亦离不开虚构中介业务、虚列费用、财务数据不真实等。

　　“中间环节”是笔糊涂账

　　财险公司主要通过中介、销售人员获取车险业务，并支付经纪代理费或人员薪酬等。由于车险产品同质化严重，更加剧了市场竞争。为了获得保费收入完成业务指标，从业人员往往会想方设法通过虚列业务及管理费违规支付手续费。这是车险手续费和佣金腾挪的根源。

　　从“小账”中流出的费用最终流向了何处？证券时报记者了解到，部分费用作为返点回到了购买车险的车主手中，部分费用用以支付销售环节手续费和佣金，还有大量费用被消耗在了庞杂的中间环节。

　　“即便手续费小账有一部分后来通过返点返给了消费者，但消费者的感受并不好。有的消费者谈价能力强，可以获得更多折扣，有的可能就没有。”业内人士分析。

　　由于保险公司违规支出手续费佣金的方式多样，到底有多少费用被消耗掉，证券时报记者询问的多位资深财险人士均无法给出一个准确数字。

　　本就处于竞争红海的车险市场，由于庞大中间环节的存在，经营效益很不稳定。2018年车险承保利润一度仅剩10.53亿元，2019年由于严监管带来市场理性增强，加上抵税新政实施，承保利润提升至103.60亿元。假如中间环节消耗掉1个点，就将吞噬掉近一半车险利润。

　　综合化改革启幕

　　保险公司不惜亏本、甚至违规参与车险“费用战”，以及“返点”屡禁不止的背后，既有行业车险费率改革行至深水区的两难困境，也有财险公司车险业务“有保费无客户”的无奈，以及市场强规模导向的不理性刺激，更有产品同质化严重、保险公司治理结构以及考核机制缺陷等核心问题。

　　一位资深财险人士曾说，在中国做财险，不做车险肯定做不大，做不好车险肯定也做不大。这句话深刻点明了车险在中国财险(港股02328)公司中的重要地位。目前我国车险市场规模在8188亿元左右，在产险公司保费收入中占比超过70%。

　　随着商业车险改革进入“深水区”，车险核心问题也日益突出。一是 “拼规模抢市场”的旧格局仍未完全破除，差异化定价在实际执行中被打了折扣；二是行业赔付率下降，同时“有保费无客户”的行业难题未解，费用战乱象屡禁不止，车险承保逼近盈亏红线。

　　一直以来，手续费监管在业界争议颇多。有些保险公司人士认为手续费应该严格监管，也有不少人士认为彻底放开市场化定价，通过市场这只无形的手来实现优胜劣汰，最终推动市场回归良性竞争。

　　上个月，监管部门就《示范型商业车险精算规定（征求意见稿）》、车险改革的13个重点问题向财险公司征求意见。此举被业内人士认为是车险新一轮改革的前奏。棋至中盘，监管延续“渐进式+严监管”方式推进商业车险改革的态度非常明确，随着车险费率市场化推进，困扰行业多年的手续费恶性竞争痼疾有望彻底获得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