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公募基金20年 巨变与思考

⊙香山财富研究院联席理事长 范勇宏

1998年3月27日，20亿南方开元基金和20亿国泰金泰基金同时宣告成立，标志着中国真正意义的证券投资基金正式成立，也标志着中国有了真正意义的专业机构投资者。20年来，伴随着中国经济高速发展、居民财富急剧增加以及资本市场快速发展，公募基金行业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以下四个方面变化巨大。

一是公募基金从无到有，从小到大，发展成为中国资本市场上重要的机构投资者，成为中国金融市场的重要组成部分。20年来，基金规模实现了从 1998年初期的40亿到2018年1月底的12.17万亿的大跨越，基金管理人由1998年5家发展到2018年1月底的128家，业务模式由初期的纯公募封闭式基金管理发展为全面的综合性的资产管理，除公募基金外，还管理社保基金、企业年金、机构专户等资产管理业务;投资理念日趋成熟，由初期的大散户、市场交易者逐步发展为理性投资者、价值投资者，投资者对基金的认识也从陌生、半信半疑到认可和接受，并逐步转为基金长期持有者;上市公司对基金的态度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从1998年、1999年“防火防盗防基金”的极度排斥转变为积极主动地向基金宣传推荐自己，并以基金能成为公司股东为荣;基金经理投资能力不断提高，长期投资业绩明显改善。从1998年3月27日上证综指1223点开始，到2018年3月上证综指3200多点，20年股市暴涨暴跌，又历经2008年极弱市场和2015年股市大幅调整，上证综指仅增长了2倍。其间，一大批优秀基金经理以高达几倍甚至十多倍的业绩增长大幅度战胜市场，为基金投资者创造了长期的良好回报。20年来，基金通过汇集广大中小投资者的闲散资金，形成规模巨大的资金，投资于那些优秀的企业和企业家，服务了实体经济，促进了经济转型和资本市场的健康发展。

二是公募基金越来越大众化、普及化，成为发展普惠金融的重要载体，成为中国家庭实现财富长期保值增值的主要理财工具。20年基金产品不断创新，产品种类越来越丰富，由1998年仅有的5只封闭式股票基金发展到2017年底的4841只。到2017年底，公募基金持有人户数约6亿户，管理各类养老金超过1.47万亿元，平均每2个中国公民就有1个是基金持有人，一个新的大众化的金融产品在中国落地生根，开花结果。基金理财不再是口号，而是成为人们生活方式的一部分。作为大众理财工具，公募基金已经成为社会公众实现财富长期保值增值的重要方式。由于货币基金具有安全性、高流动性、稳定收益性特点，大部分人把原来放在银行的活期储蓄转到了货币基金上。货币基金不仅流动性好，而且收益率比银行储蓄高，深受广大中小投资者的欢迎。特别是余额宝、腾讯理财通的推出，人们可以利用自己碎片化的时间进行财富管理，不受传统银行营业时间、地点的限制，给千千万万中小投资者创造了极大的便利，大大提高了效率，让小散户不仅享受了高端客户的待遇，而且也提高了自己的投资收益。以余额宝、腾讯理财通为代表的货币基金的普及和大发展，是普惠金融的重大创新，不仅唤醒了亿万普通投资者的理财意识，极大地提升了公募基金规模，而且使公募基金更加大众化、普及化，成为普惠金融最重要的载体。货币基金打破了传统金融机构依靠牌照坐地收钱的强势思维，是对传统金融业的一次深刻革命，有利于普惠金融体系的建立和发展，对于中国加快建立现代金融体系具有重要意义。货币基金、养老金、企业年金等基金产品惠及万众，让无数普通人享受了金融服务的公平，这样的普惠金融更有社会意义。

三是基金管理人公司治理发生重大变化，从以股本为核心逐步转变为以人本为核心，并出现了专业人士控股的基金管理公司，这是过去20年来公募基金行业乃至于金融行业公司治理发生的最大变化。5年前，按公司法设立的基金管理公司与普通的实业公司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实行以股东为核心的公司治理结构。基金管理是一个高度依赖人力资本的行业，专业性强，对人才要求高，更适合像律师事务所一样建立以专业人士为本的公司治理结构。良好的基金公司治理，可避免公司经营短期压力，有利于调动员工积极性为基金投资者创造更好的长期回报。作为以投资为核心的基金管理公司，如何建立以人为本的基金治理体制和机制至关重要。为此，公募基金行业20年来一直在苦苦追求和探索。2014年，中欧基金、天弘基金率先破冰，实现了员工持股。2016年4月，首家全部由专业人士作为发起股东设立的汇安基金管理公司成立。同年7月，首家“私转公”鹏扬基金管理公司宣告成立。之后，5家由专业人士控股的基金管理公司又相继成立。批设由专业人士担任基金管理公司的主要股东和非主要股东，充分肯定了人力资本在资产管理行业中的核心作用，有利于完善公司治理，有利于建立长效激励和约束机制。从1998年初期由纯国有金融机构控股发起设立基金管理公司到2016年才实现了由专业人士作为主要股东发起设立基金管理公司，这是中国公募基金管理制度的重大创新，标志着基金公司法人治理进入了一个新的历史发展阶段。由专业人士控股金融机构，在新中国金融发展史上还是第一次，具有重大历史意义，对未来中国基金业乃至于整个资产管理业的长远健康发展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四是私募基金迅速崛起，成为中国基金业的重要组成部分和中国资本市场上的重要机构投资者。公募基金的发展，不仅积累了投资经验，建立了投资文化，而且培养了一大批年轻的优秀投资人才，为私募基金的诞生、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2007年，最早一批明星基金经理离开公募，加入到阳光私募基金创业行列，成为第一批“公奔私”的弄潮儿。随着私募基金的合法化，近年来私募基金管理人数量和规模增长明显加快。2018年2月底，私募证券投资基金管理人8639家，管理私募证券投资基金规模2.60万亿。一批规模大、运作规范、长期业绩良好的私募基金脱颖而出，显示出旺盛的生命力。在较短的时间内，一些绩优私募股票基金规模超过上百亿，其规模远超部分中小公募基金管理公司管理的股票基金规模，在主动股票投资管理方面显示出很强的市场竞争力。私募基金主要为高净值投资人群提供理财服务，是公募基金的有益补充。私募基金与公募基金并行发展，已成为资本市场不可或缺的重要机构投资者。在私募证券基金快速发展的同时，私募股权基金也得到了超常规大发展。2018年2月底，私募股权、创业投资基金管理人13682家，私募股权投资基金规模6.61万亿、创业投资基金规模0.66万亿元。创业基金、私募股权基金的大发展，极大地推动了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有力地促进了产业转型升级和新经济发展，对服务实体经济和资本市场健康发展发挥了重要作用。

当然，20年的变化远不止这些。20年的变化是巨大的，也是当年改革者所没想到的。记得1997年，社会大众对基金这个“舶来品”很陌生，即使专业人员也是一知半解，很多人误认为基金就是“基金会”。基金作为西方资本主义市场经济、信用制度高度发达的产物，在美国等发达国家得到了快速的发展，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但在信用制度不健全，更注重亲情文化的东方，一个没有抵押、没有担保、不保本又不保息的基金产品，人们相信吗?在新兴的中国证券市场上能发展起来吗? 很多人是有疑问的。1997年11月国务院《证券投资基金管理暂行办法》出台之际，正值亚洲金融危机肆虐，亚洲股市哀鸿遍野，中国股市也是萎靡不振。公募基金就是在这样的条件下开启了它的艰难探索之路，并在中国一步步发展起来。20年实践证明，基金投资者不仅接受了这个“舶来品”，而且越来越成熟了，对基金收益和投资风险也有了更深的理解和认识。即使有的年份基金投资出现了亏损，甚至比较大的亏损，有的投资者抱怨甚至气愤，但相对也比较理性。投资者认为，我在基金里赚了钱，那是我的投资水平高，是我努力研究的结果;如果在基金里亏了钱，我也不能怪罪基金管理人，因为基金合同中既没有保证收益，也没有预期未来收益，投资风险写得清清楚楚，我应该主要找我自己的原因，继续提高自己的投资研究水平。20年来，在金融行业普遍存在着刚性兑付的情况下，公募基金没有不良资产，没有刚性兑付，也没有一家基金管理公司因经营不善而被接管或破产倒闭，这在中国金融发展史上是很少见的，也是一个东方国家公募基金发展史上的奇迹。

公募基金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得益于一开始就充分借鉴和吸收了发达国家先进的投资基金制度经验和做法，建立了一套完整的中国投资基金管理制度，包括独立托管、净值管理、公开披露、严格监管、公司治理、诚信自律等法律体系和相对市场化的控制手段，在制度顶层设计层面最大限度地保护了基金持有人的合法权益。投资基金制度优势是中国基金业健康发展的关键因素，即以基金制度为先导，进而严格执行、加强监管，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这是中国公募基金发展最成功的经验。过去20年金融机构因违法违规经营而被整顿接管的事件时有发生，公募基金行业20年既没有发生刚性兑付和区域性金融风险，更没有发生系统性金融风险，的确来之不易。在当下中国全面整治金融乱象、打破刚性兑付、防范和化解金融系统性风险的今天，公募基金20年管理制度的一些经验和做法值得思考、值得借鉴。

展望未来，公募基金的大发展有赖于养老金的大发展，养老金是公募基金长期健康发展的基石和希望。伴随着各类养老金规模的持续增加，公募基金无论规模、质量，还是影响力将迈上新的台阶，步入新的时代。随着金融监管体制的重大改革、资产管理新规的颁布实施，中国基金业正经历20年来未曾有之大变局，迎来发展的黄金时代。可以预料，在建立中国普惠金融以及现代金融体系的新征程中，公募基金将发挥更大的作用，有着更加光明的未来。

下一个20年，中国公募基金的变化和故事将更加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