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家券商同时被查 “暴力救市”后遗症凸显

今年6月末，A股市场遭遇巨震，千股跌停场面时现。随后监管层出台的一系列措施，以雷霆手段，扑灭了潜在的系统性金融风险。但行政干预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市场机制，被批评为“暴力救市”，同时也给救市参与方带来道德风险。中信证券、国信证券、海通证券三大券商同时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可以看作是此次“暴力救市”的后遗症。

腾讯财经 朱亮韬 刘鹏 编辑：闫铮

寒流过后，证券行业再遇动荡。

上周，中信证券、国信证券、海通证券三大券商先后公告称，11月26日收到中国证监会调查通知书，三家券商因涉嫌违反相关证券法规条例，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

正当市场疑虑纷纷时，11月29日，中信证券、国信证券、海通证券再发公告，阐明被调查原因。公告称，因在融资融券业务中涉嫌“未按规定与客户签订业务合同”，而被证监会立案调查。

此前，多家券商被证监会查处，尽管原因不同，但都与今年中国资本市场遭遇的史无前例的股灾有关。

今年6月末，A股市场遭遇巨震，千股跌停场面时现，随后监管层出手。7月初，证监会召集21家证券公司负责人，商讨救市策略。

监管层之后出台的一系列措施，以雷霆手段，扑灭了潜在的系统性金融风险。但行政干预的手段，在一定程度上破坏市场机制，被批评为“暴力救市”，同时也给救市参与方带来道德风险。

此后，证券行业动荡不止。证监会主席助理张育军、证监会副主席姚刚，因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海通证券两度被证监会立案调查;中信证券先后11位中高层被带走调查，灵魂人物王东明近期宣布退休;国信证券总裁陈鸿桥在家中自缢身亡。截至目前，21家曾参与“救市”的券商中已有6家被调查。

股灾与救市之后，参与其中的各方命运，已然剧变。

黑色星期五

海通证券被证监会调查的消息，于11月27日午间开始流传。

当日一开盘，海通证券A股就已突然停牌，H股也在上午9时36分宣布停牌，并随后公告称将“发出一则可能构成公司内幕消息的公告。”

26日晚间，中信证券和国信证券已双双发布公告，称因公司涉嫌违反《证券公司监督管理条例》相关规定，证监会决定对公司立案调查。

受此消息影响，上周五沪深股市放量大跌，收盘时上证指数下跌5.48%，跌幅为三个月来之最。截至收盘时，券商股整体暴跌9.42%。中信证券、国信证券、东方证券等15股跌停。

停牌的海通证券躲过一劫。27日晚间，海通证券公告确认，其在26日同样收到了证监会的调查通知。

已有投资者质疑，海通证券的信息披露不及时，存有违规。海通证券方面没有回应《棱镜》的置评请求。

这是海通证券年内第二次被证监会调查。

2015年8月份，海通证券与华泰证券等四家券商，曾被证监会立案调查。调查原因与接入外部交易系统的部分客户账号，进行场外配资有关，各家券商涉嫌未按规定审查、了解客户身份等。

海通证券董事会秘书黄正红在海通证券中期业绩说明会上表示：“之前这是全行业的普遍现象，不仅仅是发公告的四家券商，你如果说不能做，客户就会找其他人。之后如果监管机构明确要求，等行业建立统一标准，我们也会好做一些。”

从中信证券最新发布的公告来看，此次被调查仍与融资融券业务有关。

而据一位券商人士分析称，此次调查可能是因为违规提供融资类收益互换业务。

用以印证的背景是，近日，证监会叫停了融资类收益互换。11月27日，证监会发言人在例行发布会上称，部分证券公司利用收益互换业务向客户融资买卖证券，实际演变为一种配资行为，偏离了衍生品作为风险管理工具的本原。

救市之后：证券行业持续动荡

从今年8月到现在，曾经参与救市的21家券商中，已有6家被调查。其中，三家券商还遭遇过调查、人事巨震、审计署入驻审计、内部通报等一系列事件。

有消息人士对《棱镜》表示，证券行业的波折，早已埋下伏笔，都与救市有关。

此次同时被查的中信证券、国信证券、海通证券都曾是救市主力。

在救市期间，中信证券是券商中的绝对主力，而国信证券则因与做空机构司度公司有关联关系，而与中信证券被联系在一起。

此外，中信证券与国信证券的关键人物——程博明与陈鸿桥，均与已被调查的证监会前主席助理、本次救市指挥官张育军有着密切关系。

程博明与张育军曾为同门师兄弟，二人均在五道口金融学院学习，师从曾担任第一任证监会主席的刘鸿儒。而陈鸿桥在深交所任职时，常年担任张育军副手。

一位深圳资深券商人士曾对《棱镜》表示，张育军与陈鸿桥在深交所共事很长时间，关系密切。上述人士说道，陈鸿桥一直以老领导称呼张育军，并在深圳证券业中极力推崇张育军倡导的券商创新业务与互联网业务。

在陈鸿桥自杀同一天，中信证券下属直投机构金石投资总经理祁曙光也被带走调查。

除了上述人物和时间上的交集，种种迹象显示，随着被调查范围逐步扩大，司度公司成为了两家券商交集中至关重要的一环。

8月初，在深交所限制交易的账户名单中，其中之一便有国信期货有限责任公司的司度(上海)贸易有限公司账户。

司度公司于2010年设立，彼时中信联创出资100万美元投资司度公司，占据20%股权。工商资料显示，金石投资拥有中信联创逾92%的股权。

值得注意的是，正在接受公安机关调查的中信证券总经理程博明，在2009年前后曾经担任金石投资以及中信联创两家公司董事长。

司度公司在股灾救市期间成为了市场焦点，7月末沪深两地交易所对频繁申报或频繁撤销申报，涉嫌影响证券交易价格的24个账户采取了限制交易措施，其中之一便是司度贸易公司，司度大股东是全球最大的对冲基金之一Citadel。

8月2日晚间，Citadel发表声明称，确认司度(上海)贸易有限公司账户被深交所限制。不过，Citadel同时表示，无论是以往，还是近期均与中国监管部门保持积极沟通，并将“一如既往遵守中国的相关法律法规，继续合法开展各项经营”。

中信证券旋即发布公告澄清，中信联创于2010年出资100万美元投资司度贸易，占20%股权。但在2014年11月，这一股权被中信联创转让。中信证券表示，已退出的该笔投资属于财务投资，且规模小，投资期间中信联创并未参与司度公司的日常运营及管理。

但后续发展并未如中信证券所料。与司度公司有牵连合作的国信证券，在9月份被传出受到监管层内部通报，原因即为涉嫌在股灾期间通股指期货进行“恶意做空”。

通报内容显示，证监会机构部已请深圳证监局对国信证券主要负责人、分管自营业务高管人员进行谈话，责令公司对相关责任人员进行内部追责。

命运剧变

6月份以来，巨幅震荡背景下，张育军曾主导救市工作，多次召集券商、基金等业内高管研究救市策略。

一位接近救市会议的券商高管对《棱镜》透露，证监会诸多救市措施以及策略，基本都是在这些会议上商讨出来，因此存在一定的道德风险。

8月，先是中信证券突然遭遇人事地震。先有董事总经理徐刚、金融市场 管理委员会主任刘威、金融业务部负责人房庆利、另类投资业务部总监陈荣杰等8人被带走调查。

而后9月15日，中信证券总经理程博明亦被带走调查。新华社通稿中，程博明被指涉嫌内幕交易、泄露内幕信息。

仅一天之后，证监会主席助理张育军被宣布因严重违纪，接受组织调查。证券行业巨震自此开始。10月23日，国信证券总裁陈鸿桥在家中被发现自缢身亡。

上述券商高管透露，在商定的救市方案中，多家券商需使用自营资金进行救市。作为国内券商“一哥”的中信证券，成为救市主力，并因此深得张育军欢心。

而在9月之后，曾经的救市主力，中信证券的公司战略前景也将变化。作为国内最大券商，中信证券野心勃勃的“单飞”计划也或将告吹。

在二号人物程博明被带走后，审计署开始入驻，对中信证券进行全面审计。“2005年以来的所有项目，都要进行审计”，知情人士曾对《棱镜》表示，如有涉及到具体项目的员工，不管在职与否，都要保持联系方式畅通，以便接受审计。

尽管知情人士表示，审计工作目前已基本接近尾声。

但中信证券人事地震依然持续。11月17日，王东明卸任中信证券党委书记一职，并提出因年龄问题，不再参与下一届董事候选人提名。与此同时，中信证券大股东中国中信有限公司提名张佑君为董事会董事候选人，并将参与董事长的选举。

王东明在内网发给全体员工信中表示，从8月以来，中信证券有多名员工在协助调查或接受调查，这让他感到震惊与痛心。王东明将此称作“公司二十年来面临的最严峻的考验”。

王东明时代的落幕，同时也意味着中信证券单飞受阻。来自大股东的人事安排，为中信证券前路定下基调，中信集团将重新握紧中信证券。

无法确定的是，证监会的最新调查之后，中国证券行业的参与者还将迎来怎样的命运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