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购数据供应商： 伦交所的转型暗战

　　□朱伟一

　　伦交所近年来一直在打造信息服务业务，将其作为比交易和清算业务更为稳定的现金流来源。伦交所愿高价收购数据供应商Refinitive，就是想在大数据时代引导潮流。但这项交易能否完成，取决于欧美反垄断机构是否批准放行。

　　久拖不决的脱欧进程，弄得英国很多行业困坐愁城，而伦敦交易所依然意气风发。8月初，伦敦证券交易所集团(LSEG)宣布将收购金融数据分析提供商Refinitive控股有限公司(下称“Refinitive”)。如果这项交易成功，将成为金融数据行业史上的最大并购案。不过，这项交易能否完成，取决于欧美反垄断机构是否批准放行。证券交易所与数据供应商之间的关系，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业内关注重点。

　　尽管还有悬念，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的消息还是令英国金融界人士振奋。伦交所股价4天累计涨幅逾24%。伦交所首席执行官戴维.施威默称，此举“其态势有利，便于长期增长”。但这项交易最大赢家却是黑石集团。去年10月，黑石携手另两家投资方从汤姆逊路透处购入55%的Refinitive股份。Refinitive当时估值为200亿美元，而伦交所收购时估值已达270亿美元。仅仅10个月，黑石持有的40亿美元股权和优先债权纸面上已涨到80亿美元，翻了一倍。但Refinitive净债务逾120亿美元，杠杆率大增，伦交所接盘后还债压力很大。

　　伦交所对Refinitive早已动心，黑石抢先一步，有点先下手为强的意思。伦交所股东是多中心，决策过程缓慢，当断不断。而黑石上市后决策大权仍牢牢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保持了其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迅速拍板收购。从另一方面说，大型并购交易中变数很多，可以由私募股权基金在前试水，理清和理顺各种关系。私募基金还可调理其所收购的公司，增加其价值。因此，整合行业并购业务，也需黑石这样的私募股权基金冲锋在前。

　　黑石若转卖Refinitive成功，获利丰厚，但黑石收购Refinitive，也有一定风险。若欧美交易所不批准收购，则Refinitive会砸在黑石手中，需要再寻找下家将Refinitive转卖出去。当然，黑石并不缺资金，投怀送抱的投资者趋之若鹜，即便Refinitive在黑石账上压三五年，也不成问题。黑石还另有办法收回投资：按约定，Refinitive每年向黑石和其他收购方支付3.5亿美元的贷款成本。

　　而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也是箭在弦上。伦交所近年来一直在打造信息服务业务，将其作为比交易和清算业务更为稳定的现金流来源。与当今很多证券交易所一样，如今伦交所上市业务在其收入中所占的比例持续降低，而出售数据的收入逐渐增长。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看中的是Refinitive拥有的Eikon。Eikon通过数据终端向客户提供数据，通常是实时更新数据。只是，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是以小搏大的一场挑战。去年，Refinitive税前收入16亿美元，伦交所为14亿美元，Refinitive有员工18500人，伦交所有4600人。不过从收入与员工人数看，伦交所利润高于Refinitive，软实力胜出一筹。伦交所愿高价收购数据供应商，说明它能更好地整合数据，至少自以为能更好地整合数据，创造更多价值。

　　由此不妨说，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是证券交易所的业务转型之举。事实上，证券交易所收购数据供应商，伦交所并非始作俑者。美国洲际交易所(ICE)早已收购了数据供应商交互式数据控股公司(IDC)。洲际交易所是美国证券和期货市场的交易所和结算所网络，欧美证券市场的一个重要山头，伦交所的重要竞争对手。2017年，纳斯达克收购了数据供应商eVestment，2018年又收购另类数据供应商Quandal。Quandal收集的数据包括大公司自有专机飞行的数据(可用于预测公司的并购交易)、电子邮件发送的购物收据等。对冲基金等用户对另类数据的需求很大。此外，证券交易所出售传统数据价格过高，用户大有意见，而出售另类数据则不存在类似问题。

　　伦交所本身便是数据供应商，但伦交所掌门人有开疆拓土的雄心，还想做大做强。在大数据时代引导潮流，要的是百舸争流，千帆竞发，规模越大越好。也因此，对冲基金等数据用户欢迎数据供应商的并购整合。毕竟，数据供应商多，标准也多，会让数据用户无所适从。

　　证券交易所通过并购转型也是跨国竞争，表现在反垄断机构是否会批准对Refinitive的收购。据估计，欧洲和美国的反垄断监管机构料将启动18个月冗长的反垄断审查。欧盟反垄断机构曾拒绝德国证券交易与伦交所之间的并购交易，理由是两家交易所合并之后，固定收益工具清算业务出现实际垄断，但真实原因却是欧盟担心，若英国无协议脱欧，德国证券交易所与伦交所联姻便会有麻烦，伦交所甚至可能是特洛伊木马。

　　如此看来，伦交所收购Refinitive是转型的暗战，也是金融争霸的暗战。

　　(作者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高级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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