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元升值周期近尾声 短期下行空间更大 专访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程实

新冠肺炎疫情于3月在全球范围内暴发后，市场对于流动性的需求陡然上升，美元指数也一度升至103的高位水平。然而，随着全球各主要央行和各国政府出台超常规的宽松货币政策以及财政刺激措施，市场情绪得到一定程度的安抚，美元指数也随之回落至100以下。

与此同时，美国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经济复苏根基不稳、飙升的联邦政府财政赤字水平以及美联储超宽松的货币政策，均对美元施加了不同程度的下行压力，相比今年3月时的水平，目前美元指数已出现大幅下滑。

相比之下，近期欧元与日元相对美元出现明显升值，美元呈现走弱态势。不过，随着欧元区经济复苏前景不确定性增加以及低迷的通胀水平带来的压力，欧洲央行存在进一步放宽货币政策的可能性，届时若欧元对美元走弱，或将推动美元指数反弹。

另外，环球银行金融电信协会（SWIFT）的数据显示，2020年8月，美元在国际支付中的份额为38.96%，而欧元的份额则上升至36.04%。叠加美国政府不断膨胀的债务水平以及美联储超宽松货币政策，市场上出现了对美元作为全球首位储备货币地位的质疑。

美元未来走势如何？影响走势的因素有哪些？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与根基是否开始动摇？带着一系列问题，《金融时报》记者对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理事，工银国际首席经济学家、董事总经理、研究部主管程实进行了专访。

《金融时报》记者：如何看待近期美元的震荡走势？美元指数是否还具备反弹上行的空间？

程实：近期美元的震荡走势反映了全球经济复苏的不确定性和金融市场的动荡情绪。其一，全球疫情仍在发酵，复苏格局受限于服务业回暖的幅度。其二，全球年末风险事件仍存，美国大选不确定性和地缘政治冲突尚未消弭。从短期看，美元指数尽管仍在90以上的历史偏高位置，但其上行空间相对有限，而下行空间更大。

《金融时报》记者：当前影响美元走势的主要因素有哪些？其中最重要的影响因素是什么？

程实：从历史上看，影响美元走势的因素既包括经济增长、通货膨胀等基本面因素，也包括货币政策（利差）、金融市场表现、资本流动等其他因素。基本面因素决定了长期的币值走势，即当美国经济增速相对全球上升或其通胀低于其他经济体时，美元指数通常上行。其他因素多与短期货币表现相关，正的利差或金融市场表现较佳、资本净流入等会提升货币的吸引力。

《金融时报》记者：美元目前是否还具备避险货币的属性？在哪些情况下美元相比黄金更能吸引避险需求？

程实：美元仍然是全球最主要的避险货币/资产之一，这源于美国作为全球最大经济体的经济地位和其在全球独特的金融和军事地位。从与其他避险资产的比较看，由于美元是黄金的计价货币，所以二者走势之间有一定负相关，当风险事件并非从美国触发或影响到美元本身信誉的情况下，美元的避险属性较之黄金可能更强。但避险资产本身也不是绝对意义上的，主要还是取决于风险的类型和冲击的范围。

《金融时报》记者：如何看待美元的长期走势？美元是否会进入新一轮的弱势周期？

程实：从长期看，无论从周期持续的时间还是美国经济的相对表现看，美元可能已接近/进入一轮贬值周期。当前，美元处在历史上第三轮升值周期，本轮升值始于2011年8月，至今已经超过9年，为历史上最长的周期。从持续时间来看，本轮升值大概率也已近尾声。

《金融时报》记者：若美元长期走弱，将如何影响其他金融资产的表现？

程实：作为大宗商品的主要计价货币，美元长期走弱将可能意味着大宗商品价格的走高。此外，由于货币政策长期不能正常化导致的美元走弱，也意味着全球流动性一定时间内的持续宽松，这将带来全球性的金融资产价格泡沫化趋向。对于全球具有经济内生动力和政策独立性的经济体，其金融资产的相对吸引力有望明显提升，这也是当前人民币资产可能面临的长期走势。

《金融时报》记者：当前，全球“去美元化”的进程如何？疫情的暴发将对该进程产生哪些影响？

程实：从历史上看，国际货币的替代进程远落后于主要经济体基本面的相对变化，且由于美元特殊的避险属性，在危机期间，其相对地位甚至会出现短期的上升。比如，美元对于英镑的替代远远落后于美国代替英国成为全球最大的经济体这一经济过程。疫情的出现深度改变了全球经济金融格局，以数字货币为代表的新支付/结算模式和体系也孕育出新一轮全球化的雏形，可能会改变未来的全球金融生态。

《金融时报》记者：美元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地位和根基是否开始动摇？欧元是否具备取代美元成为全球第一储备货币的可能性？

程实：当前，美元仍是全球最主要的储备货币，甚至其在储备方面的地位超过在支付和结算等其他领域。我们认为，欧元作为美元单一替代者的可能性不大，因为欧洲自身的经济一体化进展面临巨大的不确定性，且在全球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之后，其经济内生动力弱于美国。展望未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进一步提升和人民币跨境使用的逐步推进，全球货币体系可能呈现出多元化的格局，即美元、欧元、人民币在不同领域分享国际货币的职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