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和资本：市场不可预测的根源及应对

对投资者而言，构建长期投资的思维方式显然是一件需要付出持续努力的事情;而对于不同的投资者而言，由于个体天然的差异，每个人对长期投资的定义、理解以及执行都有着迥然不同甚至是截然相反的做法。本文更多的是一些对投资思维框架的思考，与各位读者分享。

Ø 摒弃短期思维

“如果我知道自己会死在什么地方，那么我将永远不去那里。”这是查理·芒格著名的思维方式：反过来想，永远反过来想。因此，与其费尽心机去思考如何才能拥有长期投资思维方式，倒不如反过来思考另一个问题：在投资过程中，为什么我们不能保持短期思维?

这个问题不难回答，答案就是因为短期市场是不可预测的。那我们自然而然的追问是：为什么短期市场不可预测?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不妨再一次反过来想，假设市场可以预测，那会怎么样?

我们先来搭建一个初始状态。假定市场走势可以预测，因此全市场的参与者都知道一个信息，即T日市场将大幅下跌。在这种情况之下，如果只是一次博弈，那么很显然，卖方的最佳策略是坚持不卖出，而买方的最佳策略是尽最大可能买入。结果就是，当天的市场非但不会下跌，反而会出现大幅上涨。短期市场的预测变得完全相反。

当然，股票交易市场绝不会只有一次博弈的机会。考虑二次博弈(市场再一次确定会出现大幅下跌)，市场的买卖双方看到上一次博弈的结果是市场大涨，那么在二次博弈中卖方开始坚定卖出，但买方却不愿意再买入，结果市场果真出现大幅下跌。市场的预测再次失败。

在真实的世界里，市场博弈次数是无限的。市场的参与者不难发现，其实决定市场走势的并不是市场本身，而是除了自己之外的每一个参与者的反应。因此，希望通过预测短期市场而获利的投资者，无非就是希望在其他参与者的行为策略都给定的情况下，找到自身利益最大化的策略。显然这个策略建立的前提是非常不稳定的，因为你在预测对手的同时，对手也在预测你，从而根据你的行为调整策略。如此循环往复，就会陷入这样一个循环：

1.你会猜疑我是怎么想的，我会猜疑你是怎么想的;

2.就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你还会猜疑我是怎么想你的，我也会猜疑你是怎么想我的;

3.就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你的，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我的，你还是会猜疑我是怎么想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也会猜疑你是怎么想我是怎么想你;

4.就算你知道我是怎么想你是怎么想我的，我也知道你是怎么想我是怎么想你的，你仍然会猜疑我是怎么想你是怎么想我是怎么想你的，我也会猜疑你是怎么想我是怎么想你是怎么想我的……

这个博弈的困难程度甚至远远高于《三体》里面提到的猜忌链。因为小说中两个文明之间的猜忌链尚可以通过相互沟通或者释放足够明确的信号来打破。而资本市场本身由于参与者甚众，任何投资者都不可能做到与全市场的完美沟通，也几乎没有投资者有力量发出让全市场都百分之一百信服的信号(要知道，连巴菲特的投资决策都经常会在某些情形之下受到质疑)。这也就决定了，任何市场短期走势必然是所有参与者博弈的短期不稳定状态，始终在不断变化，因此不可预测。

Ø 市场先生

既然市场不可预测，而我们又身在其中，必须时刻与市场相伴并想方设法从市场的交易和波动中盈利，我们应该如何与其相处呢?

伟大导师本杰明·格雷厄姆给出的答案是著名的“市场先生”的比喻。总结起来，市场先生有这么几个特点：首先，他总是无条件地愿意以当前价格卖出你需要的或者买入你拥有的股票;第二，市场先生的情绪非常善变，有时高亢有时低落，有时又波澜不惊;第三，市场先生非常不记仇，无论你拒绝他多少次，他总是风雨无阻准时出现。

如果我们对于市场先生的理解仅仅止步于感慨一下先辈们敏锐的洞察力以及精妙形象的比喻，那未免就有失浅薄了。实际上，市场先生的比喻是在市场本质不可知论前提知下，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与市场相处的哲学方法论。交易市场的本质，是为投资者的研究和投资决策提供一个执行落地的场所，让持有不同看法的投资者可以在市场交易的过程中各得其所，从而实现有效的信息流通、价格发现以及资源有效配置的功能。

因为市场本身不可预测，我们不妨将所有来自市场的信息视为一个整体，它给我们提供了及时的报价信息，为我们的买入卖出交易提供流动性。我们不是因为努力猜测市场而获利，而是利用市场机制本身的特点来实现我们的投资决策的实施。也就是说，市场先生的心情好坏我们不得而知，但因为他总是风雨无阻的提供服务，所以我们大可以对这种阴晴不定的变化加以利用。在市场先生心情亢奋，对股票报价远高于其内在价值的时候，我们可以卖出股票而获利;而在市场先生心情低落，对股票价格报价远低于其内在价值的时候，那就是我们大举买入的好时机;当然在大多数时候，市场先生的情绪稳定，我们也可以很好的了解行情。

Ø 盯着记分牌不能预测比赛

巴菲特曾经说过，仅仅依靠紧盯着记分牌，是不可能预测比赛的结果的，你必须把目光转向真正的比赛场。只有对比赛场上的球员、场地、规则，乃至天气、观众等等众多因素做出足够细致的分析，综合考虑之后，我们才能够了解比赛的走向，而记分牌只不过是这个走向结果的记录。

同样的，市场的变化是所有市场参与者基于每个个体自身对各种信息的理解和判断，来到市场之后的持续博弈的结果。无论市场的上涨还是下跌，都是这个持续博弈的某一个侧面而已，是博弈的结果，而不是产生的原因。因此，仅仅将市场当作收益来源，企图通过预测市场走势获取收益的投资者，很难真正达成目标。

市场的存在是有价值的，但市场本身不直接创造价值。市场短期是投票机，长期是称重机，但无论决定票数的还是决定重量的，都是不是机器本身，价值的真正来源永远都只有上市公司本身。影响上市公司价值的因素很多，包括资产负债状况、管理、生产、销售、技术、专利、人力资源、组织架构等等，但归结起来，所有因素的真正影响，在于它们对于企业能够最终转化为收益和现金流的价值。归结起来，就是企业价值决定它们在市场上呈现出来的价格，会有波动，但波动本身不会决定价值。

Ø 差异化的正确

要跳出市场博弈本身，聚焦于上市公司的内在价值才能更好的参与市场博弈。上市公司内在价值构成是复杂的，因此投资是复杂的，但这种复杂往往可以分解为简洁的本质原理。而我们又可以通过加深对于本质原理的理解和运用来进一步应对复杂的投资。投资过程中赚取的收益，本质上是对这些原理的理解深刻程度的变现，这就是所谓投资是认知的变现。

困难在于，并不是所有的认知都能够转变为投资收益的，真正能够帮助我们获取长期收益的认知是差异化的正确。

首先认知必须是正确的。也即我们对于上市公司内在价值的分析必须是可靠的，是未来有极大概率能够兑现的价值。任何投资的美好结果都不可能建立在误判的基础之上。这是一切投资收益的前提。

但仅仅拥有正确的认知是不够的，这个正确的认知还必须是有差异化的。市场参与者众多，所有人都在尽努力获取尽可能多的收益。要做到能够保持与市场同步的认知，从而拥有市场共识，那显然是相对容易的。但这样竞争的结果却只能够获得市场的平均收益。

要想获取超越市场平均水平的收益，就意味着投资者必须拥有更加强有力的思维能力，看待更加长远，思考的广度和深度更高，从而找到区别于市场共识的认知，并且经得起时间的考验。因而投资是一个极为复杂而迂回的过程，对于任何问题的思考都必须经历持续的循环往复的拷问：我的判断是什么?我正确的概率有多大?市场的预期在哪里?二者的差异有多大?现在这个差异在缩小还是扩大?这个过程走到了什么程度?……

这就是说，你的思考必须是偏离常态的，但你的认知和判断不仅要正确，而且必须比人们的共识更加正确，与众不同并且更好。

写在最后

非凡的投资表现来自于避免将时间和精力投入到那些不可预测的事情中，而将焦点集中在那些可以预测和把握的事物上，并且拥有足够的智慧来区分两者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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